今夜雨泠泠

努力装作合拍

【女帝的日常】凤君不好当(10)·前尘

初代女帝✖️崔颖

一些前尘往事,私设如山

思考了一下,第一世的故事篇幅可能还是比较长,作为番外不太合适,所以还是正文,不过是前尘篇,主小崔视角

番外预计两篇,女帝和师殷各一



在人生的前二十年中,崔颖听到最多的词,一个是“崔家”,一个是“乱世”。从记事的时候开始,父亲就告诉他,崔家的孩子,不能只享受崔家带来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还要为崔家作出自己的贡献。


作为崔家现任家主崔子玄的第二子,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已经拥有了许多别人奋斗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东西,比如高贵的出生,尊崇的地位,甚至是在乱世中活下去的机会。末代王朝由腐朽走向垂死,终至覆灭,取而代之的是群雄并起的乱世。他常常听到府里的下人提及饥荒、战乱和杀戮,可是对于年幼的他来说,这些都是太过遥远的存在,他的烦恼只是不可以出门玩耍,要学习各种规矩和知识。


七岁的时候,大哥崔伯祥带着他偷偷溜出羽都城外玩耍,高门大户里长大的孩子从未见过无边无际的旷野,开心极了。崔颖在田野里捡到一只受了伤的兔子,毛色杂乱,奄奄一息,他和大哥说要把兔子带回家养,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商量着,迎面撞上了一伙抢劫难民财务的匪徒,穷凶极恶的歹徒遇到反抗便挥刀砍下,瓢泼的血和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两兄弟不敢动弹。


但是旷野中两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终究还是太过显眼,他们被捉住,绑着扔在马背上,混乱中那只兔子也不见了踪影。歹徒们计划着狠狠地敲诈一笔,崔伯祥比他大几岁,力气也大些,不住地反抗挣扎,踢打着匪徒,激得那人起了杀心,提刀就要砍下,雪亮的刀光映在崔颖的脸上,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然而刀没有落下,匪徒的身躯重重地倒在地上,后背上扎着一只羽箭,上面是崔氏的印记。崔颖倒在地上,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刀兵相接的声音还有匪徒惊慌的叫喊声:“快跑,是崔家的府兵!”


他们得救了。


家将为他们解开绳索,恭敬地跪在他们面前请罪。回去之前,崔颖回头看了看那片血泊,难民和匪徒的尸体堆叠在一起,无人掩埋,无人理会,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回到崔府,他们两个梳洗过后便被父亲罚到祠堂里跪着思过,父亲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森森的威严:“倘若你们不姓崔,今天你们就和那群难民一样,死了也无人理会。平安富贵,都是崔家带给你们的,没了这个姓,你们什么都不是。”


父亲交代了他们跪完再抄写崔氏家规十遍之后便离开了祠堂,幽幽的灯火下,崔颖看见崔伯祥向他挤了挤眼睛,一副顽皮模样,全然没了刚才听训的低眉顺眼。


最终,崔颖还是没有抄那十遍的家规。在祠堂跪到后半夜,他便晕了过去,紧接着大病了一场。从那之后,母亲就再也不许他出门,对他课业的要求也变了,以琴棋书画,诗词茶艺为主。


大哥崔伯祥和三妹崔思弦相继在经史子集,政略精要上展现出天赋,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养。偌大的崔府,他很少看见他们,常常只是一个人。


因着体弱多病的缘故,崔颖大多数时候总是在养病,病中烦闷,他渐渐喜欢上了天马行空地想象。想象着自己能像侠客小说中那样外出闯荡,想象自己能成为一个大将军。到了慕少艾的年纪,他还会偷偷地想象将来会遇到什么样的良人,大概是横刀立马的少年将军,又或者是运筹帷幄的谋臣。这些想象他都好好地藏在心里,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中秋家宴的时候,崔颖难得地见到了自己的大哥和三妹,许久不见,几乎有些陌生起来。他想和自己的兄长和妹妹多呆一会儿,多说一会儿话,可是他们却谈论着他不感兴趣的时局政事,哪一路诸侯吞并了势弱的军队,攻下了哪座城池,他只好艰难地听着。


可是直到最后,宴席散去,他们都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崔颖跟在他们身后,听他们说起离羽都最近的义军,言谈之间崔思弦提起了小时候的那次冒险:“说起来,大哥二哥小的时候还偷偷溜出城玩,不小心碰上了暴匪,若不是家将及时赶到,后果当真难料。”崔伯祥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崔颖在他们身后小心翼翼地接过话头:“那次多亏了有大哥在,不然真是凶险。只是我们在路上捡到的那只小兔子,后来也丢了……大哥还记得那只兔子吗?我们当时说要一起养的。”


崔伯祥迷茫地看着他,显然已经不记得这个小小的插曲,崔颖尴尬地停住了脚步,看着自己的大哥和三妹继续讨论着时局渐渐走远。


那只在混乱中丢失的小兔子,最终也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


乱世纷纷,他们在崔府的荫蔽下安然成长,那些心事和往事,渐渐地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了。


崔颖二十岁的时候,已经长成了世家里有名的翩翩公子,俊秀斯文,因着体弱,更添了三分柔和之韵。二十岁生辰那天,崔家为他办了一场宴会,其他四大世家都有到场,席间难免又谈起了外头的时局。二十岁的崔颖已经学会了温和有礼地默默旁听,即便是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事情。


他们谈论各路兵马时,提到了一个名字,凰凌世。这个人来历不明,只知道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却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聚拢起一支规模不小的兵马,击退了占据玄州的北狐军队,成为了玄州之主。据说此人麾下能人颇多,既有能征善战的将军,亦有运筹帷幄的谋士,更有善于筹集粮草的长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但终究只是初出茅庐的一支义军,人们很快就谈论起下一位诸侯来。


凰凌世,崔颖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奇怪的姓,不可一世的名,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当天晚上,崔颖就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一片战场,狼烟遍地,血海横流,一个骑着白马的女将军在战场上厮杀,那人头戴凤翅兜鍪,一身红袍银甲,墨发黑眸,手中三尺青锋向前挥去,溅起一泼血花,斑斑点点地落在她的铠甲和脸上。像是感应到他的窥探,将军抬眼向他望来,一双眸子深邃如寒潭。


崔颖猛然睁开眼睛,一片寂静中,唯有心跳如雷,震耳欲聋。暖阁里暖意融融,月光正好,透过窗棂照进来,一室暖意,满地寒光。凰凌世,他无声地张口默念,凰凌世。


那个寒夜的梦仿佛是冥冥中的一个暗示,他越来越多地听到这个名字,听说她打下了幽州,击退了西树收回了颢州,攻下了钧州和变州,她攻下城池从不屠城,勒令麾下将士不得搅扰百姓……那些曾与她齐名的诸侯相继成为了她的手下败将。


父亲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王朝的主人。


直到那一天,崔颖二十二岁生日的最后一天,攻城的厮杀声响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时,据守羽都的前朝余孽弃城而逃,凰凌世在羽都百姓的夹道欢迎中率军入城。父亲母亲和其他几家家主在崔家正堂闭门密议,一时之间没有人管束他。于是,他悄悄地溜出家门,跑到临街的茶肆中看军队入城。


一身红袍银甲的女将军骑着照夜玉狮子,墨发黑眸,一如他梦中所见。与女将军那不可一世的名字不同,她本人看起来恬静温和,修眉琼鼻,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她的部下策马跟随在她身边,或桀骜不驯,或英武果敢,或玩世不恭,或敦肃沉着,或春风和煦,最特别的当属离凰凌世最近的那个人,一个瘦削苍白的年轻男子。


不同于众人甲胄在身,他只着一身文士袍,细眉薄唇,一头靛青长发,偏于狭长的双眸宛若两颗成色绝佳的祖母绿,一副斯文样貌,只是眼角眉梢都带着霜雪般的冷意,削薄的双唇紧抿着,在嘴角处收成一道不尽人情的弧度。偶尔女将军转头看他,他才缓和了眉目,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那年轻男子离凰凌世很近,仅仅落后她半个身位,远远瞧过去,倒像是二人并辔同行。


崔颖坐在窗边,看着浩浩荡荡军容整肃的队伍从他眼前走过,面前的茶盏早已冰冷。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异样,就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了似的。


回到崔府的时候,门口还停着几大世家的马车,五大世家的家主和下一代的接班人还在正堂议事,整座崔府笼罩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与外面热闹的世界大相迥异。


凰凌世的到来意味着这场旷日持久的乱世即将终结,可对于羽都五大世家而言,也意味着门阀地位的挑战。世家在乱世的风雨飘摇中仍能巍然屹立,趁机发展壮大成为门阀,蓄养府兵,形同王公,可新王朝一旦成立,他们的特权必将遭受重创,如何应对,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崔颖并不清楚五大世家做出了怎样的让步,与凰凌世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一个月后,凰凌世登基为帝,国号赤凰,定年号为太始,就此开启了休养生息,与民更始的新时代。


三月末,崔颖被父亲叫到了书房,这是他时隔多年再一次踏入这里。崔子玄坐在书桌后面,看着他行礼问安,斟酌了许久方才开口:“阿颖,你想进宫吗?”


崔颖猛然一惊,几乎控制不住要抬起头来,父亲突然这样说,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陛下刚刚登基,后宫空虚,各大世家皆有意送适龄男子入宫”,崔子玄的声音里难得地带着一丝温和,“年轻一辈里,属你模样最好,年龄也合适。”


合适?大哥,王家次子都与他年龄相仿,可父亲偏偏说只有他合适。因为,他没有政略军事之才,除了这一副皮囊外,一无所长吗?


大概是他沉默的样子让人不喜,崔子玄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要记得,你是崔家的孩子,理当为崔家作出贡献,为父与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没有忘,也不能忘。他只是觉得难过,莫名其妙的难过。


崔颖跪在地上,俯首向他高高在上的父亲行了大礼:“儿子但凭父亲安排。”


崔颖,先有崔,再有颖,他先是崔家子,然后才是崔颖。就像父亲曾经说过的那样,没了这个姓,自己什么都不是。与其将来被安排与其他人联姻,倒不如做女帝的侍君,至少,是自己喜欢的人。


见他如此温驯,崔子玄的声音软和下来:“起来吧,阿颖,这是你的荣耀,也是崔家的荣耀。”


四月的时候,崔颖在赏花宴上再一次见到了女帝,大概是早就商量好的,女帝当场宣布册立他为梅君,给了他和崔家莫大的脸面。


他刚要跪下领旨谢恩,却被女帝一把扶住了胳膊,隔着薄薄的春衫,他感受到女帝瘦削有力的手指托着他,这个认识让他双颊绯红。女帝携着他在赏花宴上接受众人恭贺,人群中,他看到父亲彬彬有礼地与贺喜之人交谈,大哥和三妹陪在一旁,你来我往,应酬得好不热闹。他只看了一眼地移开视线,面上撑出完美无缺的笑容,这是他的愿望,也是崔家的荣耀,于情于理,他都该高高兴兴的。


目光流转间,崔颖看到角落里的一个身影。是女帝进城那日跟随在她身侧的文士,现任的尚书左仆射,师殷。父亲告诉过他,此人心思诡谲,有着极高的政治天赋,是女帝最倚重的亲信。既然是重臣,理该表示友好。崔颖笑着向师殷点了点头,后者却淡淡地移开了眼睛,不知怎么的,崔颖总觉得,那人的面色比之前见到的时候还要苍白几分。


进宫前一晚,父亲再次将崔颖叫到了书房,室内灯火通明,他听到他的父亲告诉他,进宫之后,要事事以崔家为先。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抬头将将撞进父亲的眼中,“你要记住,你是崔家的一份子。”


原来如此,他,崔颖,不仅仅是崔家讨好圣心的工具,也是崔家放在女帝身边的眼睛和嘴巴。那么凰凌世呢,她对这一切,是不是心知肚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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