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雨泠泠

努力装作合拍

【女帝的日常】凤君不好当(14)·前尘

初代女帝✖️崔颖

崩坏开始



十月底,朱州消息传来,刺史郑钜病逝。十一月初大朝上,女帝凰凌世钦点刑部尚书之弟,户部郎中李谦出任朱州刺史,圣旨即刻下达,令其翌日启程赴任,不得迁延。


崔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手心,他知道,暴风雨要来了。


散朝后,崔子玄很快就来了傲雪殿。崔颖听宫人回报说凰凌世下了朝就去了御书房,说是晚膳时再过来,一颗心才略略定下,起身迎接:“见过父亲。”


崔颖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言不发地坐下,倒了杯茶递过去:“父亲请用茶……”


一言未毕,他手上就是一轻,“哗啷——”一声脆响,青瓷茶盏就被父亲狠狠掼在地上,砸得粉身碎骨。


他看着兀自震颤不休的碎瓷片,茶汤在地板上肆意横流,他的衣摆上也溅上了碧绿的水渍,那是凰凌世特意找人寻来的前朝茶具,砸了,这一套茶具也就残了。


他恭敬地站在地下,站在满地碎瓷中,仿佛这样,就还能与那青瓷盏多温存一刻。


“当真是好算计!”崔子玄冷冷地开口,平板的声调里隐藏着滔天的怒火,“亏他们想得出来,倒叫李家那小子白捡了便宜!”


“父亲莫要生气……”他好像只会干巴巴地来回说这几句话,心里乱糟糟的一团,各种情绪此起彼伏。他既为凰凌世感到高兴,又为崔家的处境而担忧。


还有自己,凰凌世向来敏锐,他的那番话看似毫无破绽,实则漏洞百出,她会不会,察觉到了什么?


崔子玄看了他一眼,到底也不好对着他撒气,平息了好一阵方才说道:“李家上代家主李温娶了郑家女,只可惜这郑家女去世得早,没几年李温也撒手人寰。走的时候他那大儿子李和还不及弱冠,剩下几个更小。又是乱世里,李家眼看着就败落下去了,谁成想李和竟是个有出息的,过了几年渐渐地也支撑起了门庭,拉扯的几个小的也长成了。”


“只是到底败落了些年头,还及不上他父亲在世时的荣光,纵然与崔卢两家联姻,也不过是挑了旁支子嗣,交情有限。这些年,李家游离于世家体系边缘,日子也不好过,新朝创立之后又有寒门掣肘,更是艰难。


“谁知道,李和竟投了陛下的眼缘,出任刑部尚书,这一下又多出个封疆大吏来,一门兄弟姐妹竟出了两个三品大员,算上他隔房的堂叔李顺之,他李家竟出了一个尚书两个刺史,几乎要盖过崔家,当真是风光无限。”


哪里是交情有限,就是冷眼旁观罢了。


李家家主死了,出身郑氏的主母也死了,年轻一辈尚未长成,又看不到前程,何必去理会这样一门穷亲戚呢?


至于后来联姻,也不过是面子情,挑了旁支充门面,李和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来。这些年独立支撑,怕是心里早就记恨上了四大世家,如今得了女帝青眼,怕是来日就要和崔卢王郑打擂台了。


崔颖默默地听完,方才轻声说道:“我听说,李谦尚未成婚,父亲若是有意与李家交好,不若问问三妹是否……”他没有说完,但是父亲定能明白言下之意。


崔子玄沉吟片刻,“这样也未尝不可,只怕李和心里还记着当年之事,不肯松口。”


“父亲不妨拿出诚意,备下厚礼,料想李和再怎么怨愤也会给您三分颜面。”


“不错”,崔子玄点点头,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手指在黄花梨木小几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想来还是亲自登门更显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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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散朝后,傲雪殿来了另一位崔家人,他的三妹,工部尚书崔思弦。


在他们兄妹几个当中,三妹是最像父亲的,长得像,性情也像,最得父亲喜爱。父亲常说,她有崔家人敏锐的头脑,更有崔家人的傲气。


他与崔思弦寒暄了几句,便问到了昨日父亲去李府的情形。谁知崔思弦一脸不忿:“二哥莫要提了,李府真真是不识好歹,父亲亲自登门,带了许多贵重礼物,那李和看着客客气气的,实际上却是油盐不进,父亲表露结亲之意,好话软话说了一箩筐,他只是支支吾吾地推辞。到最后推不过了,又说自己早就答应了李谦,绝不插手他的婚事,就叫人把李谦叫了出来。”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李谦进了正堂,父亲跟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一口回绝,说自己已经有意中人了。父亲还要再说什么,他就说明日就要启程赶赴朱州,时间紧迫,无暇闲话。”


“他是在跟父亲炫耀自己得了陛下的垂青,混来了刺史之位吗?还说自己有意中人,我倒要看看他看上谁了。”


崔思弦一口气竹筒倒豆子地说完,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崔颖忍不住笑起来,他的这个三妹,天赋卓绝,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私下里却还是小孩子脾气,跟当年逃课偷偷溜到他屋子里玩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那是他有眼无珠,我们家思弦这么好,长得好,人又聪明,他才配不上你”,他安抚着老大不快的三妹,“这样也好,三妹以后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说起来,三妹确实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崔思弦骄矜地扬着头,“现在还没有,但我喜欢长得好看并且只爱我一个人的那种。”


“了不得”,崔颖失笑,“怪道父亲偏心你,这志气不愧是崔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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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凰凌世的贴身侍从送来了一只匣子,说是凰凌世给他的礼物。


崔颖打开匣子,里头是一捧南珠。侍从说这是今岁阳州刺史进贡上来的,又叫合浦明珠,统共得了这些全都送给了他,说是用着打首饰也好,留着打赏人也罢,随他喜欢。


珍珠珍珠,珍之重之,合浦明珠易得,此情难求。他抚摸着匣中莹润的南珠,只觉得整个心房都被填满了。


他始终是个自私的人,家族也好,凰凌世也好,他都无法舍弃。朝堂上波云诡谲,暗潮汹涌,他的枕边人和自己的家族亲人面上忠臣明君,暗地里刀光剑影。


他并非不懂。


只是他假装没有看到。


或许他是可以延缓凰凌世和世家之间的矛盾的,就像这一次,凰凌世将李家推到了台面上,避开了和崔卢王郑的直接冲突,纵使父亲为此恼火,却也不得不与李家博弈。


未来一段时间里,父亲他们大概也无暇与寒门纠缠,他也不必夹在中间两处为难。


他阻止不了凰凌世和世家之间的冲突,只能尽力去缓和,如果可以,他希望这必然要爆发的冲突能长久地延缓下去。他只是一个俗之又俗的人,没有经天纬地的才能,却满腔私心和贪念。


他管不了千秋万代,只顾得了眼前。


他倚在窗边,看着天边最后一束余晖渐渐暗淡下去,又看着无数宫灯次第亮起,放任万千思绪在他心头明明灭灭。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赤色的身影,迤逦行来。


那是他的陛下,他爱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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