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雨泠泠

努力装作合拍

【女帝的日常】凤君不好当(13)·前尘

初代女帝✖️崔颖

一些崩塌的前兆

磨了好久,权谋还是很拉垮orz



十月的一天午后,崔颖正歪在美人榻上听宫人们讲笑话逗趣儿,朦朦胧胧地就要睡去,忽然间听到宫人禀报,说是中书令求见。


他一时间记不起中书令是谁,直到熟悉的身影踏入傲雪殿,他才悚然一惊,连忙快步上前迎接,“孩儿见过父亲。”


崔子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拂袖甩开他伸出来的手,径直坐在上首,斥退了满殿的宫人。


崔颖站在殿中,看着上首的父亲。


光阴变得扭曲起来,教他分不清今夕何夕,他仿佛身处崔家书房,仍是那个养在深闺中的崔家二郎,面对面色不豫的父亲惴惴不安,只好手足无措地站着。


他觉得好冷,四面八方的寒意好像争先恐后地要钻进他的骨血中,难道是他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崔颖”,他听见父亲冰冷的语调,里面蕴着阴阴的怒火,“你还记得进宫前为父交待过你什么?”


“……记得,要事事以崔家利益为重。”他艰难地复述着。


崔子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哼一声,“原来你还记得,为父还以为你入了宫,做了梅君,天家富贵迷了眼,全然忘记自己是谁了。”


他惶惑起来,听这话的意思,父亲并没有发现他做的手脚,可又是实实在在的兴师问罪之意。


崔颖俯身跪下,恭恭敬敬地以额触地:“孩儿愚钝,求父亲明示。”


他感受到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刀锋般在他身上逡巡,仿佛要剖开他,看到他心底。窒息的沉寂之后,大约是知道他并没有那么深沉的心计,崔子玄暂且相信了他的态度,语气和缓下来:“罢了,起来吧。”


他恭恭敬敬地起身垂首而立,一派温驯模样。


“你知道这阵子颢州之事吗?”


“略有耳闻。”


“陛下因为颢州河水决堤,免去了嵇承的刺史之职,你可知她新任命的颢州刺史是什么人?”


他只是听宫人闲谈才零星知道些前朝之事,凰凌世虽然与他亲昵了许多,许多朝堂之事也并不避讳他,可是谈及的大多也只是皮毛,比如官员奏对答非所问,官话磕碜这样的趣事。颢州事发那几日,她颇为忙碌,不能来傲雪殿陪他,贴身宫人来传话也直接言明她为了颢州灾情而忙碌。


至于凰凌世做了什么决定,下了什么命令,任命了什么人,她不说,他也没有去打听。


他的沉默就是他的答案,崔子玄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去岁登科的状元郎!”


“此人出身寒门,父母俱亡,兄弟姐妹皆无”,崔子玄向他细细地分析解释,“科举放榜之后,陛下当庭点其出任翰林学士,为父有意招揽此人,却被拒绝了,一年多来,几大世家都曾派人向他示好,表露招揽之意,孰料他冥顽不灵,转身就投拜了师殷门下。”


“昔日追随陛下起义的六人,与陛下情谊甚深,彼此之间的信任是我们这些人都难以企及的,且这六个人皆出身微末,对世家有天然的抵触,难以拉拢,唯有怀柔”。


像是想到了什么,崔子玄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中多了几分厌恶,“在这几个人当中,师殷性情孤介,心思诡谲难测,新朝初立后,陛下座下亲信皆官拜要职,散布各州,偏偏只将他留在羽都,授之权柄,任命其为尚书左仆射,入内阁辅政。这一年多来师殷对世家颇多掣肘,许多世家子弟都遭他弹劾。此番嵇承遭雷霆之怒,固然有其过错在,到底也有师殷的手笔。”


“嵇承是卢泱的门生,卢泱虽然已经去世,但卢家还在,卢季庆就是他最大的支持者。有他在颢州,镇西军才不至于一家独大。如今陛下任命这位状元郎为颢州刺史,崔卢两家在这西南重镇得根基算是毁了。”


看着他还是不甚明朗的模样,崔子玄只好耐下性子娓娓道来。


“你当知如今五大世家,分别是羽都崔氏和卢氏,苍州王氏,朱州郑氏和阳州李氏。五大世家历来颇多联姻,崔氏与卢氏同在羽都,素来交往密切,通婚者众,比如你母亲就是卢家女,你的几位姑姑和叔叔分别与苍州王氏、朱州郑氏联姻,卢家亦是如此,崔卢王郑休戚与共,一体共荣。”


“新朝创立,陛下对追随她的亲信皆委以重任,在外炎钧变三州、镇西平北两军均由亲信掌握,在内有师殷随侍辅政,与世家成分庭抗礼之势。为父在内阁可谓如履薄冰,若不是有卢家家主卢季庆同在内阁相互帮扶,如今情形殊难预料。”


“前几日我收到消息,朱州刺史郑钜身染沉疴,怕是时日无多,到时刺史一职出缺,陛下势必简拔官员赴任。倘使今次师殷再从中做梗,劝说陛下任命寒门子弟出任刺史,那世家在西南各州的根基就算是废了。”


崔颖听着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一颗心无尽无休似的往下坠去。


师殷的背后,就是凰凌世。


他并非不懂政事,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即便不是父亲钦定的接班人,到底也还是崔氏子弟。这桩桩件件,表面上是世家与师殷之间的龃龉,其实是世家与皇权之间的碰撞。


这终究是无法调和的。


世事如潮,时移势易。多少帝王梦想着千秋万载,终究也难逃黄土一抷。王朝尚有更迭,世家如何能永远屹立?


乱世已经终结,新的王朝注定要蒸蒸日上,腐朽的庞然大物终究要走向消亡。


世家就像盘根错节的大树,遮天蔽日地长着,虬结的根基占据了沃土。在它脚下,任何异己之物想要扎根,想要成长,难如登天。想要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就注定要铲除这树。


当今女帝是靠着自己一拳一脚打下的江山,岂能听任世家摆布,眼看世家坐大置之不理?属于世家的时代,那些荣光,已经走到了末路,即便此刻看起来如日中天,也难逃倾颓之运。崔颖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可世家再不好,也曾庇护过他,养育过他。


很多年前的那场冒险就是最好的证明,父亲说得很对,没有了崔这个姓,他早就湮灭在乱世中了。崔家给了他生命,给了他平安,给了他荣华富贵,让他有机会习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成为世人歆羨的世家公子,更让他有机会入宫,成为凰凌世的枕边人。


谁都可以鄙弃世家,他不可以。他姓崔,这辈子注定了要维护家族。


“父亲想让我怎么做?”


“你舅舅有一个得意门生,文才武略皆是出众,远非翰林院那起穷书生可比,又是忠于崔卢两家的,趁着颢州的消息尚未传到朝中,这些日子你与陛下相处时,可以提一提这个门生”,崔子玄显然谋划已久,只等他开口询问,“你舅舅再在宴会上当面向陛下引荐门生,选几个资质平庸的作衬,等到下月初消息传来,陛下自然会想到刺史出缺上去,届时一切水到渠成。”


崔颖听着父亲的谋划,只觉得有些不妥。可他说不清哪里不妥,只是觉得最好不要这样做。或许是他多虑了,父亲毕竟老谋深算,并非他可以比拟的,更有二十多年的积威在,他下意识地选择听从父亲的指令。


“……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崔颖一直思考着如何向凰凌世开口。许多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边是家族,一边是凰凌世,生生磨得他憔悴了几分。


直到这一日,崔子玄差人递了卢家寿宴的邀帖给他,送帖的下人告诉他,女帝也收到了。


他避无可避。


夜里,凰凌世像往常一样来了傲雪殿,似乎是知道了什么高兴的事,她看起来心情愉悦,与他说的话也格外多些,看着傲雪殿外空空荡荡,还说等开春要遣人多多种上梅树,这样才应景。


或许这是最好的时机了,崔颖面上笑意姗姗,心里暗自忖度着,过了今日,怕是再难找机会开口了。


他腻在凰凌世怀中,斟酌着开口,装作随意地与她闲谈着,从朝中趣事扯到某个愣头愣脑的翰林学士,继而随口问起凰凌世主持殿试有什么感想。


凰凌世笑了笑,半是开玩笑半是郑重地说道:“当是‘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矣’。”


就是现在。


“那臣就恭喜陛下尽揽英才了”,崔颖笑着附和,“说到人才,臣听说尚书右仆射卢大人的门生文才武略也颇为出众,虽说人云亦云难免有夸大之嫌,陛下不妨见一见,若是果真如传言所说,也不至于错过了人才。”


“好啊”,凰凌世伸手捻着他的耳垂,玲珑的身躯渐渐靠在他的身上,一口答应,“想不到我们家小崔还有这份心。”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凰凌世扑倒在床榻上,陷进温软锦绣中,“让朕想想,该怎么犒劳小崔呢?”


崔颖还没从刚才的字斟句酌中回过神来,便被凰凌世按在身下,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凝视着他,闪烁着暧昧不明的光,蔷薇般的唇半张着,吐息如兰。


“不如,就让朕好好服侍朕的梅君一回吧。”温热的手指轻车熟路地伸进他的衣衫,激起一阵颤栗。蔷薇落在他颈间,留下朵朵红梅,继而往下停留在他的锁骨上,轻轻咬着,又痒又痛又酥麻。


凰凌世伏在他身上,乌黑的发从凤冠中逸出,挡住了她的脸。他引颈就戮般地伸长了脖颈,难耐地喘息着,略带凉意的齿仍在他的锁骨上逡巡,像是要把他吞吃入腹。


他颤抖着,摇晃着,视线中床幔也在摇晃,他分不清究竟是床幔在晃动,还是他自己在晃动,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如风中烛火,他迷迷糊糊地想道,这样就可以了吧。


像是在惩罚他的心不在焉,前所未有的猛烈冲撞和紧密禁锢一齐向他袭来,毫不留情地敲碎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听到自己发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他快要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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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便是寿宴,崔颖虽然接到了邀帖,却并不打算赴约。


一则他向来不喜欢和一群不熟悉的人寒暄,你来我往地打机锋,恭维讨好,拉拢排挤,要打起十二分的心思来,原来在崔家的时候必须要去,入了宫凰凌世从不拘束他,他也乐得清闲自在。


二则,他不想看到引荐的场面,他的亲人,他的爱人,无论是谁占了上风,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听见心里的声音嘲笑着他掩耳盗铃,他的确就是在自欺欺人。


当晚父亲从宫外传来消息,说一切进展顺利,信中对他多有赞许之词,但更多的是来日也当如此的暗示,他看了一眼便放在烛台上烧了。


他少年时渴望得到父亲的期许,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心中却并无欢喜。


时过境迁,他已经不再是当初幽居阁中的病弱少年,如今他心之所爱就在他身边,那个人喜欢他,包容他,他只盼着能与她地久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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